长跑
从小到大就害怕长跑。小时候怕四百,中学怕八百测验,大学锻炼时,少不了一千五。后来才知道,其实心里一直最向往的是一种和长跑有关的感觉,可能是最后冲刺时的超脱,也可能是跑完了又歇了半个钟头后的轻松。长跑永远地和人生观世界观的最高境界联系在一起,象「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」,「走出教室,走出宿舍」,「现在是锻炼时间」。长跑象征着满地的风沙,食堂的广播,青春的冲动,还有代代相传的火种。
很久以后才发现,长跑就象我的生活,想停也停不下来,因为停了就再也跑不动了。自己一个人跑永远是孤单的,总想要有一个伴儿,时不时可以拉个手,聊个天儿,跑得也轻快些。长跑象解数学题,象追女孩儿,「养兵千日,用兵一时」,追寻的是那体操表演漂亮的下法,和那越跑越快喜洋洋一切完美无缺的感觉。一直向往当那众星捧月的焦点,疾速冲线后挥舞着五星的红旗,热泪盈眶地听那半空中的国歌,还有那全体起立经久不息的掌声。这些,可能都从心中对长跑的幻觉而来。
长跑就象喝酒,跑完过一阵子还想跑,但是总有一天发现,青春成了历史,跑不动也喝不动了。曲终人静的时候,总是希望年轻时的长跑留下了些什么,也许是空空的房子里泛黄的照片,火红的壁炉旁尘封的情书,还有遥远的记忆中相扶的一双手。倘徉在圣诞歌声中满眼英文的商场里,还有时端详着那双减价的耐克,想起那年倾囊而出而来的回力牌儿篮球鞋。总想着酒醒明月下之时,还能与当年同跑的女孩儿相拥而眠,生死相许。午夜梦回,又似乎听到了她那轻柔的歌声,看到墨绿色的客厅里高朋满座,觥筹交错,哈哈大笑。天明时合上眼睛,俨然看到了当年朋友婚礼上来宾在留言名册上意气风发的题词:将爱情进行到底。想起当年那同名的青春偶像剧,说不定,长跑,也是可以接力的。
2005年5月,多伦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