理发

理发店关门了。

郭芳说，没事儿，我给你理发不就得了——我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二十多年前从北京带到美国的那把理发推子。

那时候我们几个比较熟的穷学生，为了省钱，隔一段时间聚在一起互相理发的时候，用的就是我那把千里迢迢带过来的手动理发推子。有一个朋友长得很帅气，手艺也不错，非常乐意给别的同学理发，自己却从来不在这儿理。剩下我们几个，觉得形象虽然重要，但美金更重要，就凑合一下算了。

你还别说，我的理发推子是家里传下来的。时不时上一点儿机油，在手上一收一放，只要用力恰到好处，弹簧及时弹开，咔嚓咔嚓地像是音符在头顶跳动，不但不会夹头发，还有一种丰收季节收割的快感。我的手艺比较随机，时好时坏，有一次一位同学的头发剪白了一大块儿，不知这位如今已是功成名就的大教授是否还记得。郭芳后来给我剪头发的时候，竟也经常陶醉于这样的快感之中，理着理着就理成了「板寸儿」，适合配上绿色的军装，美其名曰「短点儿凉快」。

还记得我小时候在北大燕南园住的那会儿，夏日的周末蝉鸣声四起，要不是姥姥的冰激凌和冰镇西瓜，还真没法儿「心静自然凉」。外公虽然没有多少头发，却非常注意形象，理发这件事儿只有小姨父可以胜任。于是小姨父经常中午来到燕南园，白色的围裙一系，一小会儿的功夫，就给外公把头发理好了。然后一大家人坐上餐桌，热菜热汤端上来，天南地北地闲聊着，午后的时光过得也快些。

当年从美国辗转搬家到加拿大，因为我的双门小跑车放不了太多东西，很多物件扔的扔，送人的送人，不过这把理发推子算是一样儿宝贝，记得还是随车带过来了的。到储物间找了一会儿没找到，只好到亚马逊上下了单。

现在早已没有手动的理发推子了，都是电动的。其实越是电动，越有点儿担心什么地方随手就白了一块儿。不过现在都是视频会议，看不了太真切，大不了关了视频就成。

「还是有媳妇好啊——就算全世界都关门了，还有个人给你理发。」我跟郭芳感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