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oo Good to be True

一

我想了半天，如果把我的回答浓缩成一句话，中文里还真不容易想出和以下这句英文一样绝妙的句子：

If it’s too good to be true, it probably is.

中文可以说「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」，但是不是特别贴切。这句英文想说的意思是，你要是哪天觉得赚了便宜了，多半儿是要亏的。

比如说你去一家馆子吃饭，结账时服务员给你介绍说，如果你「免费」加入他们的「金卡会员」，买一张五百块的充值卡就可以打八折。你多半儿会想，再吃一两顿就可以把充值的钱花完，打八折的便宜不赚白不赚啊。

可是你的计算中一定隐含着一个这家馆子会一直开下去的假设——你没有考虑「跑路风险」。但实际上，很有可能过几天馆子关张了，你的「金卡」变得一文不值。要是馆子号称充五千块钱可以打五折，表面上便宜似乎赚得更多，但实际上他的「跑路风险」却大大增加。

这是一个「too good to be true」的典型案例。你的正确做法是，按照贵一些的正常价格结账走人，别充值什么「金卡会员」。

二

这个案例中，店家虽然利用了我们天生爱占小便宜的心理，但到底钱的数目不多，无关大局。甚至可以说，在这种小事儿上摔一两跤是一件好事儿，就当交了学费，下次碰到大「便宜」，说不定就不会去占。

比如去年挺火爆的「P2P理财」这种动辄号称每年保证百分之十回报的「理财」产品，对于稍微懂一点儿理财的人来说，简直就是「司马昭之心，路人皆知」啊。百分之十的回报当然是有可能的，但问题就在这「保证」二字。

一年多前我在香港和一个教授朋友吃饭，他妻子是卖保险产品的，据说做得风生水起，收入比教授还高。她大概把我当成了潜在的客户，三句话不离本行，说如果买她的保险，可以保证百分之六的回报。看她的样子，是真的相信有这样的「保证」。我一笑置之，没有和她继续聊这个话题。

为什么一旦「保证」百分之十的回报，就千万不能买呢？咱们可以先假设这个「保证」真金白银，童叟无欺，那这个利率和普通债券市场的利率之差，就是一个「arbitrage opportunity」，中文大概叫做「套利机会」。这种机会利用的是市场中的「inefficiency」，是稳赚不赔的。比如，我们大可到银行以百分之八的利率贷一笔钱，然后「投资」到这个「P2P理财」产品，赚取那百分之二的差价。

而市场的一大特性，正好是聪明的人到处都是。一个稳赚不赔的套利机会，发现的人一多就没有了，所以这样的机会一定是稍纵即逝的。既然这些保证百分之十的理财产品一直没有降低利率，就肯定说明它们的「保证」是有风险的，而且保证的利率越高，风险越大。

三

那有没有基本毫无风险的投资呢？有啊。如果你去买美国政府或者加拿大政府发行的债券，又可以一直持有，直到它们十年甚至三十年以后到期，那只要政府不要倒闭，你这笔投资的本金一定可以收回，利息也一定可以收到。

但其实即使是买这样的政府债券，因为货币贬值的因素，债券到期后你拿到的钱的实际购买力说不定还会有所下降。要想保证实际购买力不会下降，你需要去买一种美国政府发行的叫做TIPS（Treasury Inflation-Protected Securities）的产品，是一种real return bonds，可以保证的利息是基于物价涨幅之上浮动的。

而投资这样的产品可以比物价涨幅高多少呢？百分之零点六。

对，你要是希望你的投资有一个真正没有风险的「保证」，你的投资每年的把通货膨胀排除后的实际购买力，只有百分之零点六的涨幅。

「可是我有一个很靠谱的朋友，说香港的保险保证百分之六的回报啊？」

「微信里看到过一家理财产品，保证百分之十，这么多人都买了，他们不可能都不懂吧？」

别忘了——「If it’s too good to be true, it probably is.」

四

与其去买「P2P理财」、买「时时彩」的彩票、或者买一个教你如何稳赚不赔的软件，你其实可以去买几本好书，或者注册几门课程，把有限的资源去为自己的未来「投资」。

如果你还有闲钱，我郑重地建议你去尝试一下低空跳伞。

一套带预备伞的降落伞装备，大约二十多公斤。我建议你背上经典的T-11降落伞，看看自己是否有胆量从飞机上跳下去。

你跳之前一定听说过，跳伞是一项非常安全的运动——主副降落伞都打不开的概率，大概只有十万分之一。和无痛分娩所用到的局部麻醉造成瘫痪的概率差不多，甚至比美国政府无力偿还债券的概率还低一些。

如果你不敢冒险跳下去，那其实也是人之常情。我也不比你强多少——连过山车我都不敢坐。

不过，你为什么就敢冒险买赌博软件或者「P2P」理财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