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事

Bruce Francis 是前几年从系里退休的一位教授，今天去世，享年七十一岁。我和他认识十几年来，无论是学术研究，还是待人接物，他都是一个真正的学者（true academic）。

我记得一次研究生硕士论文答辩会上，他问了半个小时的所有问题，都集中在论文第二页上的「Definition 1」。这仅仅是全篇的第一个定义，连模型描述都没有开始，更谈不上后来的定理证明。他问的所有问题，并不是要为难学生，而是确实想彻底明白这个定义的要义所在。

还有一次我和他聊天，聊到在海外的中国人的姓名。他坚持认为，中国人无论走到哪里，都应该把姓放在名的前面，而不是颠倒过来。要让外国人去学习和适应中国人的文化习惯。

正如系里一位和他合作多年的教授所说：

Bruce was a courageous intellectual, never taking for granted mainstream approaches and assumptions, always questioning their validity in search for the essence of each problem.

这个随波逐流的时代，也许我们正需要这种「打破砂锅问到底」和「挑战约定俗成」的精神。

另一位同事对 Bruce Francis 则是这样评价的：

Bruce was a model colleague: a brilliant researcher, who wrote with clarity, taught with penetrating insight, and inspired everyone he met. He faced the challenges of his illness with candor, courage, and grace. I will miss him.

短短一句「wrote with clarity, taught with penetrating insight」，写文章清晰易读，教书则直指人心，就像一把精良的瑞士军刀，给人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。无论是作为一个学者还是作为一个教师，俱臻登峰造极的境界。

这让我想起一句不知道谁说的名言：「教育不是往桶里灌水，而是将火把点燃。」

不知道为什么，我竟然有些羡慕他。无论是正直、勇气还是优雅，都是难得的优良品质。而我自己，估计连几句纪念他的评价都写不了这么令人动容。

What a life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