幸福

刘爷


我跟刘爷不熟。一向不是很喜欢各种各样的尊称,比如「大牛」、「大伽」、「大佬」、「男神」等等。在我看来,这些都跟多年前带引号的精英一样,略含贬义。即使是刘教授、刘老师、刘院长等称呼,都尽显敬而远之般地客套。只有京味儿的「刘爷」,干净利落,诚挚而不失跳脱。要是穿越回几百年前,应该叫「刘大侠」,取其豪爽正直之意,行侠仗义之风。

我跟刘爷一共没见过几面,每次都本着「长期共存,互相吹捧」的大政方针,交流共同关心的话题。我们虽然不熟,但是小有缘分:同年同月出生,黑里透白的头发,校友,还都是北京人。可惜除了这几条,其他方面是天差地远。刘爷一眼看去就是标准的「领军人物」,德智体全面发展,要是早早上个「爸爸去哪儿」,一定红遍大江南北。他专业打过球,研究过清史,写过畅销教材,博闻强记,经常引经据典;我却体育将将及格,没读过几本书更没写过书,记忆力奇差无比,经常记不住人。他朋友学生无数,三教九流,呼风唤雨,觥筹交错之间,谈笑有鸿儒,往来无白丁;我则枯守灯下,终日伏案,既调不了素琴,也阅不来金经。

刘爷著述颇丰,虽然我们研究方向相仿,但坚决算是两类人——有Mobicom论文和没有的——而我则隶属于后一类。可惜的是,认识刘爷有年头了,却从来没有机会去人家的基地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一回,然后合作写几行代码,几段论文,争取哪天能跻身前一类。几年前一次Mobicom TPC开会碰到刘爷,说起这事儿,他立马翻出一张ACM给他发的信函,找到背面的空白处,大笔一挥,手写了一封邀请函给我,寥寥数语,笔势龙飞凤舞,语气落落大方。信我一直收藏着,仿佛是一张不断升值的猴年邮票,等着套现。

闲下来的时候,有时候也在想,和刘爷的差距是如何炼成的。大概是因为刘爷在全国各大机场等待登机时,我却在超市买今年的新土,准备春天给后院儿的花坛铺上。刘爷著书立说之余正在联系出版时,我却在钢琴前跟孩子们讨价还价,想着那几首还没弹熟的曲子。刘爷盛装在颁奖典礼上对着麦克风发表领奖感言时,我却在暖暖的壁炉前,慵懒地刷着朋友圈。刘爷携家人在迪拜帆船酒店度假时,我却在早春的凌晨,毫无倦意,众里寻他千百度般地苦苦琢磨几行动不动就crash的代码。十年二十年一晃而过,刘爷已是中国学术界的精英翘楚,博古通今,著作等身,粉丝遍布大江南北。我则江郎才尽,泯然众人,有点儿像武侠小说中那些着墨不多却玩物丧志无所作为的小人物。

头发虽然白了,至少还有;记性虽然每况愈下,至少还记得住刘爷这样正邪通吃的奇人。如此想来,其实不思进取也挺不错,也用不着套现刘爷的亲笔信去跟他学习了。日子一天天过去,像刘爷这样的男神和少侠们如好人好事般不断涌现,大浪淘沙,在我眼前翩翩起舞,各擅胜场。我乐意当个观众,关注着天涯的八卦,知乎的论战,巨则指点一下江山,细则新写几行代码,让梦想就此止步,渐行渐远。

2015年5月,多伦多